1.
过年前的公司格外热闹,但我的心思却没办法完全投入到这股节庆的氛围之中。因为公司刚刚正式公布了我的提拔──我要被派往海外分公司担任经理了。
公司年会上,我经理徐建浩,一个大腹便便还秃顶的中年男人,站在台上一脸遗憾地对同事们说:
“林晓晴是个聪明能干的女孩,一直是我们公司技术骨干,但她挂念自己的家庭,不忍心让丈夫和年迈的婆婆在家留守,所以她决定放弃这次升职机会…”
他的女儿徐晨曦,是我们公司众星捧月的存在,同事们都知道她后台硬,都愿意亲近她。
徐晨曦牵起我的手,眼神充满同情与真诚:
“放心吧晓晴,我会替你去海外管理分公司,你就安心地照顾你的家庭吧!”
我婆婆陈嘉懿,抱着她小黄狗悠闲地上了台。她在同事面前擦了擦眼泪,装出可怜的样子对我说:
“晓晴啊,都是婆婆拖累你,你明明有这么好的机会,哎……”
然后她转过脸,对着满场的同事们说:“但我们家现在的日子也过得挺好的,我相信晓晴这么优秀,即使不去海外,未来也一定能有更好的发展!对吧,晓晴?”
徐建浩、徐晨曦还有我婆婆都急切地望着我,毫不掩饰他们眼中的渴望。
我头疼欲裂,耳边轰鸣不止,仿佛回到了上一世临死之前的那阵剧痛。
看到我迟迟没有回应,我婆婆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肩膀:
“对吧,晓晴?”
徐建浩在同事面前继续夸我:
“林晓晴同志做事踏实努力,又有孝心,她婆婆有这样一个儿媳,一生也算圆满了!”
徐晨曦更是迫不及待地拿出了弃权书和笔,塞到我手里,然后紧接着捂脸哭泣:
“你快签吧晓晴,真羡慕你,有自己的家庭。不像我,这么大了还没结婚……”
但我的眼角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在她双手下,那抑制不住的得意微笑。
最终,我缓过神来,深吸了一口气,眼神坚决地看着得意洋洋的婆婆,嘲讽地笑了笑:
“怎么可能,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?”
婆婆闻言愣在原地,好半晌后,她颤抖着问我:
“晓晴…你说什么?你不打算照顾我们了?”
我瞥了她一眼,轻蔑的回应:
“你和那个烂赌鬼有什么好照顾的。”
婆婆见状,突然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坐在地上,哭喊着:
“老天啊,这日子没法过了!我这个儿媳不孝啊!我不活了!”
她哭得越厉害,周遭的同事越是对我怒目而视。但我不会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,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,拿起了麦克风说道:
“我选择的是自己的未来,公司的提拔是我努力赢来的,是我应得的,而不是用来被别人操纵和充当悲情故事的牺牲品的。即使要照顾我的婆婆和丈夫,我也不会因为他们的任性而放弃这个机会。”
“我的人生将由我自己掌控!”
我以坚硬的态度面对众人,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。
台下的同事们窃窃私语。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,一切批评的声音都毫无意义。这一世,我一定不能再受任何人摆布,不再让任何人左右我的未来。
2.
上一世的今天,我的婆婆也是这样,在公司年会上,在所有人面前,要我自愿放弃去海外分公司当经理的机会。
我那时犹豫了一下,我婆婆便以死相逼,最后我心一软,放弃了那个仅此一次的机会。
我原本以为,心甘情愿帮丈夫还赌债和照顾家里就是对家庭的贡献,从未有过怨言。
我白天在公司打拼,晚上还得操心家务。
然而在我婆婆的眼里我只是棵摇钱树。为了替我那不争气的丈夫李文轩还赌债,她每天只想着如何利用我,让我成为搞钱的工具。
更离谱的是,她为了弄钱帮李文轩还债,竟然让我去跟经理睡,还怂恿她的儿子跟我说一定不会嫌弃我。
我不愿意,她竟然偷偷下药迷晕了我,我丈夫李文轩更是亲手把我送到了那个死胖子的床上。
那晚,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,绝望中想要自杀来结束一切。
我挣扎着从他家的阳台跳了下去,结果只摔伤了腿。
徐建浩不满意我的表现,气冲冲的要找我婆婆退钱。然而我婆婆和丈夫早不见了踪影,把我一个人扔在医院。
来看我的只有徐晨曦。
她盯着病床上的我,满是得意。她缓缓地说:
“林晓晴,你知道吗?你丈夫欠下的赌债,是你们家这辈子都还不上的。是你婆婆找到我,求我帮她想办法。”
“不过你不用担心,钱,我已经让我爸爸私底下帮他还了。但条件是,你必须放弃海外经理的位置给我。至于把你送到我爸床上,也是我一手安排的。但我还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固执,居然想要自杀。”
然后她用脚踩在我的受伤的腿上,狠狠地踩碾。
我忍着剧痛,咬牙问她:
“你为…什么,为什么这么做?只是一个经理的职位而已…为什么…”
她轻蔑地笑了笑,然后回道:
“你踩死一只蚂蚁的时候,蚂蚁问你为什么,你会怎么回?”
徐晨曦离开后,我躺在那张冰冷的病床上,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。
我婆婆和丈夫转走了我卡里所有的钱,我连医药费也交不上,只好拖着断腿回了家。
等我回到家才发现,他们早把房子卖了,跑路了。
庆祝新年的鞭炮声不断在耳边响起,我却只能瑟缩在角落里,跟流浪猫取暖。
我知道我婆婆和丈夫是不会回来的。李文轩欠的赌债金额太大了,他们好不容易有机会逃走,肯定不会回来的。
新年的寒风凛冽,我却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楚。
3.
看着面前一众同事的渴望眼神,我知道要是还想留在这个公司,我得立刻行动,堵住所有可能的流言蜚语。
我勉强笑了笑,面对着他们,我深深地鞠了个躬,语气里尽是无奈与辛酸:
“如果大家愿意听我说完整个故事,你们一定会明白我这么做的理由。”
吃瓜群众们你推我挤,个个想挤到前排仔细听听。最急切的同事甚至冷嘲热讽道:“赶紧说,我们还就想看看,林晓晴,你要怎么狡辩!”
似乎这话也成了激波前行的号角,不少人附和道:“我们听着呢,讲!”
这时候我转头看向徐晨曦,她尴尬地站在原地,说不出话来。
毕竟她是经理的女儿,我的事要是说出来,对她来讲,也许会有些尴尬。
我把手机连接到年会现场的大屏幕上,然后清了清嗓子,开始播放手机里的视频。
“大家都看到了,这就是我每天的生活,一个小出租屋,里面住着我和我的家人。我的丈夫是个赌徒,有手有脚不去上班,每天一睁眼就是跟我要钱,然后出去赌,我们家因为他负债累累。”
“我婆婆陈嘉懿,一个只会溺爱儿子的人,不教育自己的儿子戒赌,只知道逼着我去工作还债,我白天要为家里打工挣钱,晚上还要伺候他们娘俩,家里的负担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。”
全场安静地听我讲着,根本没有人插嘴。
所有的视线骤然聚焦在我婆婆的身上。我婆婆见形势不妙,马上哭天抢地地开始表演:
“晓晴啊,你的丈夫和家里都需要你啊,没有你我们怎么办啊?欠的赌债,家里的开销,全靠你了。求你,不要把我们推到死角啊!”
看她演得老泪纵横,但我的心里知道,这是她出于无奈的话而非真心。
没办法,我只能也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里面装着泪:
“婆婆,您当初就明知道你儿子爱赌还欠了很多钱,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家里的情况就催着我们结婚?”
她们家当初看上我的嫁妆,骗着我结了婚,我的问题直戳她的痛点,她怒气冲冲地甩开我的手:
“你知道个屁!你丈夫说他爱你,说你也爱他,你们是真心相爱的,为了让你们结婚能顺利点我才不说的,难道你对他的爱只有这点吗?”
我故作表情复杂地反问:
“我这五年里,嫁妆也好,娘家补贴的钱也好,我的工资也好,全都拿去给他还了赌债,可这有什么用呢?他欠下的债务越来越多,谁能替他还这么多钱吗?”
陈嘉懿依旧在愤怒和绝望中挣扎,声音愈发嘶哑:
“不是还有你嘛!你就是我们家的希望,你不能去海外分公司当经理,你得在家里撑起这片天,等我们家渡过这次难关,他一定会感激你,报答你!”
我故作委屈:
“但我也是您的家人,如果我有机会被提拔,我也会孝顺您的啊…”
“哼!”
陈嘉懿嗤之以鼻地说:
“你个女人家想得也太美了,你就是嫌我们家累赘,想甩了我们自己出去逍遥快活,我绝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!”
这时,她真面目全被同事们看个清楚,他们终于见识到了我家里的现实状况。
随后,我假装悲伤地掩面哭泣。很多同事安慰了我几句之后便纷纷离去,陈嘉懿一脸恼怒,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。
4.
年后,我婆婆很久都没再闹什么幺蛾子。
为了不让我的晋升再出什么岔子,我每天天不亮就到公司整理之前积压的客户资料。
这天,我趴在办公桌上开始打盹。
直到同事们纷纷走过我办公桌,提醒我开始上班的时间到了,我这才恍惚地抬起头。
还没等我完全清醒,徐晨曦就站在我办公桌旁边,用那种胜利者的眼神看着我,仿佛在说:“林晓晴,你完了”。
第二天天还没亮,我就赶到了公司。处理好一切后,我趴在办公桌上打起了瞌睡。直到员工们陆续到公司,我的办公室门口突然变得嘈杂起来。
我们部门今天的汇报会由徐建浩主持。会议开始十分钟后,徐晨曦才姗姗来迟,她的脸色惨白,眼圈红红的,明显是哭过。
看到徐晨曦的样子,徐建浩先是和徐晨曦互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,似乎有什么默契。随后,徐建浩公事公办地问徐晨曦:
“今天怎么迟到了?”
徐晨曦抿着嘴唇,突然泪水涟涟:
“对不起,我错了。经理你先看这个,我们的新系统源代码被泄露了。”
徐建浩故作惊讶:“泄露了?怎么泄露的?源代码泄露公司可以告你的,你说怎么办吧?”
我坐在一旁,心里明白这是他搬弄是非的一场戏。他喜欢在众人面前显示权威,特别是对我们这些普通员工,他从不放在眼里。
突然,徐建浩的目光像利箭一样射向我:
“林晓晴,你知道这件事吗?”
这话题转得生硬,显然是冲我来的。我愣住了,随后狠狠咬了咬嘴唇:
“源代码泄露和我无关,如果要查这件事,你得找到证据。”
徐建浩冷哼一声,眼神饱含着嘲讽。会议室的同事窃窃私语,这对我的声誉是个打击。
就在这紧张的一刻,徐晨曦手里握着一沓文件,声泪俱下:“经理啊,别怪晓晴啊,她不过是因为家中困难,一心要替丈夫还赌债,她只是一时迷糊,请你们放过她吧!”
我被她这一出搞得莫名其妙:
“徐晨曦,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?”
她把手里的文件一份份分发给在场的同事,上面赫然列着源代码昨天的访问记录只有我的电脑。
这一幕让同事们议论纷纷。他们对我的态度开始转变:
“林晓晴,事情已经这样了,你还有什么话说?”
我心里清楚,这一切伎俩都是为了逼迫我放弃去海外分公司当经理的机会。
可是这一次,我不会让他们得逞,我要为自己争取一个公道。
“我去查监控。”
一位同事冲出了会议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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